小昭便朝别馆左右打量，路过一株开得极艳的红梅，其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准备过年的大红灯笼已经沿着长廊布好了，红彤彤十分喜庆。大抵是别馆第一次在年关这样重要的日子接待公子，因而分外隆重。
侍者各忙各的，见了他纷纷退后垂首施礼。
他的将军们因没什么要紧事，也都零零星星的，见不着几个人。
这一路并没有没什么看守，只有裴玄龄抱剑立在正堂廊下，小昭心里暂暂松快了下来。及至上了木廊，侍者躬身推开了木纱门，正堂内暖热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小昭跟着池厌脱履进了门，侍者上前为他脱了大氅，仔细搭在了衣架上便恭敬退下了，木纱门一阖上，将冬月底的寒凉堪堪隔在了外头。
那人兀自在案后坐了，小昭便也在案前跪坐下来。案上是空白的竹简，也备好了狼毫与墨，既是来侍奉笔墨，她自觉提了笔候着池厌的吩咐。
听那人说道，“你的字是大表哥教的。”
提到大表哥，小昭心里又增了几分轻松，她浅笑回道，“是。”
那人又问，“你说，你大表哥叫什么名字？”
小昭心里一凛，顿时戒备起来，抬头朝那人看去，那人的目光看似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上一回她发着高热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好似是姓“顾”。
叫顾什么？
顾宴，顾庭，顾徽，还是顾什么？
她在池厌的审视中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咽了口水，脸色在炉火映照下微微发红，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糟了。
她不记得了。
那人眸光一沉，声音亦冷了下来，“忘了？”
小昭捏紧狼毫，早已是心慌意乱，她强迫自己立即冷静下来，故作平和道，“表哥不过是个骑兵，公子为何问起他？”
池厌微微眯了眼，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薄薄的唇角上扬，满是讥诮，“他叫顾言，是与不是？”
小昭指尖轻颤。
那人继续说道，“你猜怎么了，我命密使去魏营查探，竟发现魏军之中并无人叫‘顾言’。”
小昭握笔的手僵在当场。
那人持着金柄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地扬起头来，肆意打量她眸中的慌张，须臾轻笑一声，又挑眉道，“倒是有一位大表哥，叫沈宴褚，是魏军右将军。”
小昭朱唇翕动，不能言语。
那人偏生要审她，“我曾问你认不认得沈宴褚，你说不认得。”
手上的力道亦是加重了几分，“如今我再问你，认不认得？”
小昭心中早已是兵荒马乱，却仍旧硬着头皮道，“不认得。”
池厌冷冷地瞥着她，“密使又前往大梁打听，没想到沈宴褚家中果然曾寄住过一个叫小昭的。”
小昭眸中泛红，掌心的轻毫在竹简上不可抑制地划出长长短短的笔画来。
那人冷凝着脸，“密使回禀，那叫小昭的竟是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