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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坐了回去,冰冷果断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除非你死!”
我怔愣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
他只是要让我看到希望,再一点点捏死我那点可怜的希望。
就像是让溺水中绝望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又毫不留情地将它扯断。
但,方溯,你为什么不信呢?
我真的要死了啊。
(三)
我活不久了,只是想在我死之前,能有那么几天的日子是属于自己的,能够轻松一点自在一点而已。
但就连这么一点期望,也是我触不能及的奢望。
这一刻我真的感受到了极端的委屈,胸腔情绪澎湃,再也控制不住。
我带着哭腔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即便我有再大的过错,他折磨了我那么久,也该还清了啊。
但方溯只是恶狠狠地一把掐住了我的下巴,几乎要把我提起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我:“乔欢,要我说几次不准哭!?”
“为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死掉的爹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放过跪下来哀求他的方卉,为什么不放过只求留一条性命的我妈妈?”
“他倒是轻轻松松就死了,那我的仇呢?我找谁报?”
“你以为你哭了我就还会可怜你吗?”
“你害死了她们,你就该偿命!”
他眼睛通红,像一条崩溃边缘的兽,我的心痛到要滴血,不知所措,不敢对望。
是啊,我是害死他妹妹方卉跟他妈妈的罪魁祸首。
他一开始不知道,所以才会对我好。
后来,我所有的不堪跟恶劣都暴露了出来,我就成了他面前赎不完罪的罪人。
我的头被我的罪孽压得抬不起来,我伸出手,轻轻扯住他的裤脚。
我卑微地恳求他:“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真的要死了。”
他只是冷笑着,一把把我甩到了旁边:“你这样的招数还要耍几次?”
“你一年前就用过同样的伎俩了,现在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我狠狠撞在了车门框上,震得我头晕目眩,头上的血似乎又潺潺地流了出来。
我缩在角落里,不敢再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被我沾上了脏东西的裤脚。
一年前,是我第一次发病的时候。
那个时候查出来我的病,我太害怕了,我找到他,跟他说我要死了。
他信了,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了泪。
他说他不恨我了,求我不要去死,求我不要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跟他还记得方卉跟他妈妈了。
我答应了。
可当他问我得了什么病的时候,我怎么都开不了口。
他问医生,医生也没告诉他。
我宁愿被他误会,也不想告诉他真相。
他是我心里那个带着光向我伸出手的少年啊,我怎么开得了口诉说我的肮脏?
于是从此我在他眼里就成了撒谎成性狡猾多端浪费他的同情心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