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看护这种病非常辛苦,当然病患本人的痛苦也非比寻常。依据伊佐间的认知,当时的治愈率应该并不高。
“看护的工作全落到我身上,我一点抱怨的念头都没有,但我觉得这也不是可喜可贺的事。”
朱美在此大大地叹了口气,一口气干掉一杯酒。
伊佐间只附和着吃点海菜。
外面已经很暗了。
如今更不能说要回家了。
伊佐间决定静下心,听朱美渐入佳境的半生故事。即使被诱惑了,即使主人回来发怒、发狂了,到时候再说。伊佐间的好奇心诱使他非继续听下去不可。
烧好像也退了。
朱美继续说:“但是,我那丈夫啊,其实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唔,长相就像画中人物一样……”朱美一副随口说出的语气,轻咬了一下嘴唇。
是有些醉了吧。不,不像是醉了。
“他有女人,而且还是和我同一个东家,一样在当用人的女孩。不,打从婚前,两人就在一起很久了,我也不怨恨。”
朱美这么说,有点无精打采,眼神游移地瞪着伊佐间。
“她叫作民江,有点呆呆的。跟我同年,看起来很晚熟、很朴素的女孩。想不到她有男人,我死也不能理解那情夫竟是我结婚的对象。虽然就算我知道,我的身份也不能回绝婚事。哎,那是结婚前的事,我不知道的事,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跟你在一起之后,也那个……”
“嗯,没断。不,是丈夫放弃了我,选了那女人。”
“选?”
“逃了,两人携手逃亡。”
“逃?从哪里?从你身边吗?”
“害怕去服兵役吧。”
“啊。”
再怎么说也是国家总动员,一出动就是一亿人口 ,虽说日本全国上下斗志昂扬,但像这样的破绽偶尔也会出现。在征兵检查前动些逃避兵役的手脚,或是一收到征兵令就逃逸无踪,据说一亿人里也有相当的数量。
伊佐间也是,如果叫他再去一次,也不肯吧。谁也不想死,那是身而为人极其自然的感情,可是就像方才朱美所吐露的心声,在某个时期,光是在脑袋里想也是一种罪愆。
“在荣征会之后吗?”
“对,听说要视死如归,所以逃走了。真没志气,那个申义。”
她丈夫的名字好像叫申义。
“并且,如果说跟正室跑了还好,他是跟情妇啊。还把生病的父亲丢给我。明明以前一副孝子模样。如果一个人跑了还值得同情,不是吗?”
朱美与其说在生气,不如说是一脸嘲讽的表情。那是自嘲,抑或是对怯懦丈夫的嘲笑,伊佐间无法判断。
“特高警察 啦、宪兵啦,说什么我是一伙的。”
被盘问也是正常的吧。据说起初无法确认是和那个叫民江的女孩。家人首先被怀疑,被诘问。
“那是没关系啦。他们也是在工作,因为是逃跑的丈夫不好。比起那个,哎,村民们态度的转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