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公道:“天有日月,人有善恶,道有大小,谋有阴阳,我年轻时候曾有有个徒弟,唤作范亚夫,我传授给他的学问,阳谋也,但如今世道浑浊,沧海横流,人心不古,阳谋难行于世,所以老朽意欲传授你的,是阴谋。”
孙秀一怔,道:“弟子想如日中天,不想做星月之辉,因此不愿意学阴谋,也愿学阳谋。”
半山公道:“你可知阳谋、阴谋之别?”
孙秀摇了摇头。
半山公道:“阳谋,乃是光明大道,因势利导,不可拂逆;阴谋,乃是诡奇偏道,张网布彀,中者立毙。阳谋如灯,一灯亮,蓬荜生辉,阴谋却如那灯下之黑,纵然众目睽睽,也防不胜防。你身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旁人一定视你为岸然君子,若暗中施以阴谋,出其不意,试问天下何人能防?有朝一日,天下大乱,你纵横其中,必无敌手!”
孙秀怫然不悦,连“老师”都不叫了,说道:“我还以为老丈是来教我好的东西的,没有想到是要我学阴谋诡计的。孙秀堂堂八尺大丈夫,岂能学阴谋害人?鬼蜮伎俩,又如何能许我驰骋天下?老丈且留着自己的阴谋,另择高明传授吧。晚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罢,孙秀扭头就走。
半山公看着孙秀远去的背影,笑了起来,嘴里喃喃说道:“你不认我为师,我却非要认你这个徒弟。你既然看不起阴谋,那我便让你瞧瞧阴谋的厉害!”
说罢,半山公踽踽而去。
孙秀也自回到家中,心中略有愤懑之气,暗忖道:“陈奇公子大好男儿,却被那一心论阴谋的半山辅佐,也算倒霉。要是见到他,得好好劝劝他。”
晚上,齐氏果然不叫孙秀吃饭,孙博叫他出来,他却赌气不吃。待到半夜,饥饿难忍,辗转睡不着觉,孙秀也只得偷偷摸摸起来,到了灶房去吃残羹冷炙。
翌日,天朗气清,阳光大好。
孙秀还没有起床,便听见齐氏在院子里大骂:“哪个天杀的小贼,偷吃了老娘喂猪的剩饭!没出息的东西,死了以后也是饿死鬼!”
孙秀听见,又憋了一肚子的气。
那齐氏骂了一通,心里舒坦,将纺机搬到院落里织布。
孙博早已经带着孙芩到田间耕作了,孙芩年纪虽然小,却也得学习耕作生产,不能贪玩。
孙秀厌恶齐氏,也不跟她照面,起了床梳洗一番,填了几个馍头充饥,然后便捧了书卷去冉溪水畔诵读。
齐氏织布不忘骂小叔子,正“浅吟低唱”般的诅咒,忽然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见是半山公拄着拐杖,优哉游哉的进了院子。
齐氏怒道:“又是你这个老乞丐!今天没有人给你馍头吃,到别处讨要去!”
半山公笑吟吟道:“你可别错识了好人心!”
齐氏冷笑道:“你算是什么好人?”
半山公说:“老朽看那个孙秀,不事生产,游手好闲,连你家的幼儿都不如!他终日吃你的,难免有一日要吃的你家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