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敲响了二十四下，电子表上的数字清了零，明净的玻璃上映着窗外的景物：远处的树林已被包裹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街道上排得整整齐齐的路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只是有些昏黄，但至少显得夜里并不是黑灯瞎火。青年或许叫喊累了，放起了音频。一些人耐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顾不上吵闹，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蓦地，窗反射来的点点微光乱了滑动的轨迹，地面上隐隐约约闪过一道黑影，随着一阵大笑，一道闪电般刺眼的光芒，音频声也瞬间戛然而止了。无边的寂静衬托着夜色显得格外沉重，空调的冷风无情地扫着，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凄凉。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次日的天边已镀上了一层金黄，刚爬上地平线的太阳露出了半边脸，骄傲地把光芒洒向树梢，洒向车窗，折射到熬过一夜的人们的脸上。早起的人走向洗手间，有些刚从床上爬起来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美好的清晨，猛然传来尖锐刺耳的叫声。"哇啊——！"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具冰冷的尸体僵直地躺在一一零九号床位上。死者双目紧闭，眼角有一滴晒干的泪痕，半张的嘴角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狂笑，颈部隐约可见一个不见底的黑洞，凌乱的头发像一堆杂草乱七八糟地覆在他的额头上。鲜血染红了他枕下的床单，反射来的光朦胧地罩在他的脸颊上，映得床单上的痕迹好像开了一朵灿烂而又色彩鲜艳的大红花。零星散落的几根洁白的绒毛，成为被染红的花蕊。
他像个"大"字形，身体斜靠在床沿上，两条腿分开一段距离，都直直地杵在地上，脚上是穿反了的拖鞋；唯一一条弯曲的手臂从床沿上垂下，手里却仍然紧紧地攥着一部黑屏的手机。地上被踩扁的烟头，仅有芝麻粒大的火星忽闪忽闪还尝试着重新燃起。
在人们的大呼小叫中，一个"妖怪"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裙上、脸上都沾满了血迹和污渍，漂白液似的粉底哗哗地往下流，夹杂着黑与红，像一条五彩斑斓的瀑布，又仿佛刚吃过人的恶鬼了。她攥着红钉子的手不住地颤抖。回头再看凑热闹的乘客，有些竟已经开始晕倒了。
一阵阵警报声响起，在这片嘈杂中，她首先被当成凶手的最大嫌疑人。"不是我，不是我！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忍心杀儿子……"她拨浪鼓似的疯狂地摇着头，但无济于事，还是被四五个人生拉硬扯着拖走了。她奋力地挣扎着，脱落的粉底被蹭掉的部分裸露出最原始的皮肤，如此的黝黑，如此的苍老，无比丑陋。
他用手背拭干了脸上的水珠，暗暗地握紧了手中的钥匙链，微微有些烫手，托住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它似乎有一根烧焦的毛，被掐去了尖；手心淌满的汗珠，也浸湿了它松软的绒毛，变得有一点粘连了。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好像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