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五踩滑了，摔倒在田地里。听着龙小一在后面不断叫骂，龙小五就绝望地趴在有些僵硬的稻茬子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在空气里隐隐散开。然后闭上眼想，你就杀了我吧。
龙小一当然不会杀了他，龙小一用刀背伺候了他几下。然后被追出来的母亲抢了刀，推搡开后骂骂咧咧的走了。龙小五觉得眼里很暖和，有热热的液体滑出来，滋润了脸下那一角在冬季干涸的田地。
母亲拉起他，说你别跟你大哥计较，他就那火暴脾气，其实他心肠很好的。而且你看，为了你和你姐姐们上初中，他早早就主动退学了。他帮家里做活，你才有办法去城里上中学。所以，你就忍一忍吧，反正小孩子也是摔摔打打长大的……
龙小五走进家门那一刻，眼泪凝固在眼眶里没有再掉出来。他想，或许自己有一天会感激龙小一如此费尽苦心和力气的“教育”自己。而父亲坐在堂屋一角抽烟，见他进来，只是脸色阴沉地对龙小一说，干脆，你就杀了他吧！
龙小一把柴刀丢在地上，拖了把锄头走了出去。龙小五看着大哥的背影，魁梧，高大，他是这个家里多年来的主要劳力。父亲母亲身体都不大好，于是大哥就如很多人说的那样长兄如父了。但是龙小五想，父亲还在呢，为什么要他如父呢？而且如父就如父吧，为什么还得这么水深火热呢？
龙小五想不明白的太多，他只能期盼早一点进城读寄宿中学。
但节假日还是得回家，有次龙小五两周没回去，龙小一就搭了了邻居的货车到学校来抓他。说周末不回家帮忙做农活，在学校逍遥自在，你这是让全家人为你一个人劳动服务吗？
一边说一边提着龙小五就出了宿舍。
后来，龙小五就不怎么敢在周末留校了。被大哥从学校抓走，太没面子了。龙小五的神精，便只能从每周一绷紧到周五，再痛苦的度过两天临阵不能逃的煎熬。
这样的龙小五，成绩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中考时，龙小五顺理成章的落榜了。
3．
龙小五扛着被子回家，一步一步走过田野，几乎数清楚了脚下路过的草有几株。龙小五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每一步都像走往地狱一般。
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家了，龙小一的身影也看到了。接着，龙小一的声音也传来了，远远地，远远地就像炸雷一样滚过来，你个败家子，你个没用的家伙，就知道大家都供你上学也是白搭。拼死拼活凑钱让你上学也是浪费，早就知道你那个怂样子考不上，也指望不了你光宗耀袓……
龙小五听着听着，就很恍愡。路边的邻居们在他视线里很模糊，坎上坎下的玩伴或亲朋好友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他觉得身边有一个大大的漩涡，在龙小一的吼叫声里，一点点把自己旋转了下去，然后掉入一个极黑极黑的深渊里，从脚吞噬到头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