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写到妙舞此曲神扬扬的时候,他突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这首诗是杜甫在经历安史之乱,玄宗驭龙宾天之后才写的,与现时的情况并不一样。他若是没有突然警醒,把先帝侍女八千人这一句给写出来,那岂不是在咒玄宗死吗?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由此一想,谢轩顿时就发现有问题的还不止这一句,比如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这一句。且不说现在还没有五十年的时间,当此盛会之际,你直接作诗骂朝廷昏聩,这不是打灯笼上厕所,找屎(死)吗?
不过虽然是让谢轩发现了这些问题,然而他的诗才有限,情急之下,只能靠感觉把敏感的字改掉,至于合不合韵,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不妥,就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了。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宁王李宪竟然触景生情,为他解了围。但是将一首气势雄浑,沉郁悲壮,叹兴衰治乱的古诗,理解为怀念逝去红颜、抚今追昔的伤情之诗,谢轩也只能感慨汉字的伟大。
既已誊诗张榜,这诗自然是没人再作了,最终谢轩的《剑器行》被宁王李宪以千金的价格拍下。这个价格在历届的樊川大会上,也算是极高的了,要知道当时长安繁华地段的住宅也只不过是百金上下而已。
小诗魁既已提前选出,宴席顿时变得索然无趣起来,舞乐虽好,看多了也嫌厌烦,诸多勋爵权贵在此,饮酒作乐,也不能纵情快意,况且在场的大多数人,晚上还是要参加诗魁评比的,若是真个饮了个酩酊大醉,恐怕翌日就要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月上中天,一曲《秦王破阵乐》舞罢,李麟登上高台朗声道:“请诸位移步楼船。”
谢轩跟随人流走出帷幔,顿时就被吓了一跳,河堤上人山人海,数量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简直就是后世春运的翻版。不过,他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开元盛世可谓是将中国封建王朝的统治推向了极致,到了他现在所处的天宝九年,全国总人口已经接近八千万人。古代又没有什么娱乐项目,这么多人,听鼓而出,闻鼓而归,又有夜禁,人性被极大地抑制,因此每年诸如元宵、上元、诗会这样的佳节,禁制解除,自然是要好好释放一番。
上得楼船,数十米长的甲板上已经摆满了食案、坐席。楼船的样式与古籍中记载的很不一样,虽然也有飞庐爵室,但是占地面积却小了很多。并且爵室之上也并非是封闭的,而是开放式的,搭建了一个大约有三四百平米的木质平台,四周辅有玉石栏杆,上面同样是摆放着食案和坐席。
这些坐席也是有讲究的,除去那些皇室宗族之外,朝廷大员,亦只有三位宰辅和国子祭酒李麟有资格入席,除此之外,只有在投卷中被国子监评定为前十的仕子才能有资格列席爵室。这就造成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往年经常会有夺得小诗魁而无法列席的情况发生,沦为了文人仕子之间的笑柄。这也是众仕子在宴席阶段,出手都很谨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