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疾寒风摧枯拉朽般掠过寂寥荒芜的田野,在残干利枝的蚀炼下凝成了锋锐的冰刃,狠狠刮过她被泪水泡得发胀的脸颊。
身后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阿意睁开眼,颤抖着抬手抱住了身前的玄衣男子。
男子抓着马缰的手骤然一顿,却没有回身,只是淡声道:“很痛么?”
“惺惺作态。”
身体里仿佛住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大肆地啃噬着自己的血肉,筋脉仿佛只是成了它磨牙的称手工具。
不痛才怪。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筋脉在一点点地断裂,崩塌,灵力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乱窜,直至消无。
苍白干枯的皮下连接着一层青得发紫的血管,那里流淌着的热流,也正在逐渐从喧嚣的沸腾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她突然想起了方才在一真殿前,空如坛上,苏硬对她说的话:“阮知意,不要挣扎了,你已经服下了第二颗无量丸,很快你就会受万蚁啃噬,筋脉寸断之苦。穆远是不是你杀的你有没有弃明投暗,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很快,你也要死了。”
“一个死人是不能替自己洗刷冤名的,人们只会相信那些他们疾眼看到的所谓’事实’,你的清哥哥也不能免俗。”
原来,这便是死亡迫近的感受。
没有不堪一击的爱,没有来路不明的悲,没有挥之不去的惧,只有刻骨铭心的恨。
阿意的眼角滑过一道浅浅的水痕,虽仍是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但声音已经有些冷了,她道:“沈爻,你是不是从第一天认识我起,就已经料到了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
“逼我吃下无量丸,让我功力大增,成为师父的入室弟子,可是为了让我背上欺师灭祖,罔顾人伦的罪名,走向千夫所指,万劫不复的深渊么?”
……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众叛亲离,你便也要把我变得和你一样?我究竟哪里挡了你振兴魔道的大业,竟劳驾得你对我赶尽杀绝?”
沈爻一声淡淡的嗤笑:“就凭你,也值得我挖空心思?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忒重了。”
静了片刻,他冷若冰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连绊脚石都算不上,充其量,你也只能算是我成就王图霸业路上的一个陪葬品,罢了。”
陪葬品……么?
她缓缓松了手,露出手里一直攥着的那柄木钗,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木钗的钗头处并不锋锐,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圆钝,虽无致命之能,但伤人已绰绰有余。
她微笑着用木钗在沈爻腹部大力地捅着,钻着,扭绞着,挤压着,指尖溃散的灵力在光滑的木钗上激荡碰撞,生生推着尖端又往肉里深了三寸三分,几乎末柄。
有一股股温热涌出来,染了阿意一手嫣红。她低下头去,嗅了嗅,又伸出舌尖舔了舔,突然就落了泪。